骨頭沒用，對不起你爸媽，沒看顧好二丫。我要是早發現陳建剛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兒，我早讓他們把親訂了，起碼他現在反悔咱還能落下點訂親錢！”

當地的婚嫁習俗，是二人先訂親再結婚，男方要給女方訂親錢，如若中途親事不成，男方反悔的話訂親錢就拿不回來了，女方反悔的話要把男方送的錢和東西如數歸還。

這還沒完，張老太太又道：“你也是，在京城沒學啥好來，盡辦打腫臉充胖子的事兒！那陳建剛都張羅著給藥錢了你憑啥不要？啊？你二姐都不跟他搞對象了，咱不多收他兩大子兒就不錯了！”

四丫見奶奶又鉆了牛角尖，沒時間潤物細無聲了，外面還站著尊大佛呢，於是只好下猛藥，笑道：“奶奶，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二年咱家日子剛安生些，您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陳建剛家是鎮上的，一家三口都是吃公糧的，人家的家世背景可想而知，您說您和他鬧得急赤白臉的，到時候咱吃的可就不是小虧了。俗話說寧和君子吵頓架不和小人說句話，您看他說話辦事像是多講道理的人嗎？到時撕破臉，恐怕又出了一個李三元。”

張老太太一聽果然怕了，今時不同往日，大丫有家有業的，為二丫的事連累他們可不是吃飽撐的嘛！

鄭輝煌勸道：“四丫，你別嚇唬奶奶，建剛不至於那樣。”

房東大姨也道：“確實不至於，陳建剛不敢那麽辦。不過四丫說的對，冤家宜解不宜結，他在派出所上班，萬許將來咱們還有用的上他的時候呢？當下最要緊的是你們二丫，可得好好勸勸她。前一陣二丫中考落榜不是鬧兩出了嘛，這次再加上陳建剛和她分手事兒，我怕這孩子承受不住打擊。”

“那咋整？”大丫眉頭緊皺，二丫性格偏激，萬一出點啥事，她沒法和爸媽交代。

四丫笑道：“你們還是不了解我二姐，她這個人特別要強，這種時候陳建剛和她分手，她就更不能出什麽事讓他看扁了。”在她心裏二丫那是虛榮且無知，但當著外人的面她也只能給二丫臉上抹粉了。

“真的？”

張老太太和大丫一臉的不信，二丫可不是讓人省心的，這娘倆不僅怕她幹傻事傷害自己，還怕她去找陳建剛鬧。

“嗯，你們不信我，等一會誰給二姐捎信去，看看她的反應不就知道了。”

“那我看看璀璨走了沒有，剛我讓他去喊二丫來著，他可能還不知道陳建剛是來和二丫分手的，別二丫高高興興回來再聽到這個消息，更受打擊了！”

鄭輝煌說著就要往外走，卻被四丫一個手勢止住了。

四丫道：“姐夫別急，璀璨沒走，我沒讓他去。呵呵，眼下要緊事兒不是這個，送我回來的同學今兒來咱家玩，到現在還在外面站著呢！我先把他叫進來讓你們認識認識。”

眾人一聽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張老太太急的直拍腿：“你說你個沒輕重緩急的咋不早說！大熱天還讓人家孩子在外面站著？！快請人家進來！”

大丫道：“上診室來算咋回事，請人家去大屋裏坐！哎呀不行，大屋裏太亂了，上奶奶他們屋吧！咱家有西瓜，我先去切西瓜。”

張老太太指揮道：“先給人家孩子沏茶水！”

房東大姨也不好再待著了，笑道：“你們招待客人，我家去了。四丫，有空上前邊找大姨玩去，大姨給你做好吃的！”

四丫一把拉住房東大姨，把她按回椅子上，道：“咱們兩家好的跟一家人似的，您怎麽還見外起來了？中午我下廚，您嘗嘗我的手藝，等晚上大叔和大哥他們下班，咱們再熱熱鬧鬧正式聚一聚。”

“嗨，誰和你見外！大姨中午飯吃的早！”

“哈哈，吃的早不怕，保證您吃了我做的飯，照樣胃口大開。”

房東大姨喜歡熱鬧，可看人家這架勢，家裏來的肯定是關系不一般的男同學，她在合適嗎？

張老太太看出房東大姨的猶豫，又趴她耳邊小聲道：“京城來的小子，昨晚上我沒問出小丫頭的話來，你留下幫我掌掌眼。”

房東大姨一聽，立刻豪邁道：“那成，我今兒嘗嘗四丫的手藝！”

話音剛落，彩色玻璃珠簾子大幅晃動幾下，四丫領著個高高瘦瘦的少年笑盈盈走進來。

眾人的視線霎那間全集中在了少年身上。

由於脫掉了那身不倫不類的衣服，換上了一身純白運動服，又是在白天，本就俊美逼人的令海洋更加耀眼。

噔噔噔噔！

啥也別說了，就沖這孩子長得這麽俊，在場的各位一路給他亮起綠燈，印象分爆表！

168真金不怕火煉（1）

今兒鄭大夫診所的院子裏比以往都要熱鬧，喜氣勁兒沸沸揚揚傳到院外。左鄰右裏有來看病拿藥順勢聽一耳朵的，有純好奇來湊熱鬧一看究竟的，細打聽下來便知道了，原來是他們家的“高材生”張四丫從京城回來了，最要緊的是她還帶回來一個男同學。

“來來來，大家夥吃西瓜！”

大丫端著切好的西瓜走出來，每個人都讓馬上就不夠分了，只因來看熱鬧的人太多了，全都擠在夾道口，平日擡頭不見低頭見，哪能不先讓人家，尤其是家裏現在有大喜事，自然是越熱鬧越好。

張老太太等人坐在陰涼處，大丫端著西瓜走到他們面前時西瓜只剩了兩塊。

“給孩子們吃，在外面跑半天了，讓他們消消暑解解渴。”張老太太擡頭向看熱鬧的人那邊兒看一眼，隨即把令海洋拎來的禮物往顯眼兒的地方擺。

房東大姨會意，馬上嗽嗽嗓子，高聲道：“嘿，京城孩子咋這懂事呢！大老遠的怕四丫回來不安全，跟父母的同事車一塊把四丫送到家門口，還買了這多好東西，瞧瞧瞧瞧，煙酒茶糖都買齊全了不說，路過譚城時候還買了譚城特產！哎呦，我都不知道咋誇好了！”話音剛落，就覺手上多了塊冰涼的東西，低頭一看是塊西瓜。

“大姨，吃西瓜。”

原來趁說話的工夫，令海洋把拿到的西瓜直接拿給了張老太太。四丫看了笑彎眼睛，她還以為他頂多放在一邊不好意思吃，而且就算吃了也沒什麽，他是客人嘛！但是他直接把西瓜給了奶奶，這是超出她預期的懂事，頓時讓她心裏有種我家少年初長成的幸福感。她同時也把西瓜送到房東大姨手裏，繼而對趙玉芬道：“親娘您等等，我去胡同口再買兩個來，保準比他們吃的這個還要沙甜。”

趙玉芬抱著小雷忙擺手：“不用！你這孩子別跑了，一會該吃飯了吃啥西瓜！要吃你們吃，我壓根不愛吃水果！”

四丫自然不會把這話當真，起身便要去買，卻被令海洋輕輕碰了下手背。

令海洋略微有些拘謹的收回手，道：“我去買，你坐著和大家說話。”

四丫笑，小聲道：“你是客，哪有讓你去買的道理。”

令海洋臉紅了，盡量裝作若無其事道：“哦，兜裏有錢嗎？”

這下換四丫臉紅了。

這得多親密的關系才會這麽自然的問出這樣的話。

兩個小的臉紅，一幫大人起哄似的大笑。

“哈哈你放心，大姐不讓四丫花錢，大姐給你們買。”

說完大丫拉著四丫一起出了門，看樣子姐妹兩個有話要說。

令海洋眼神跟著四丫走，直到看不見人才收回視線。

張老太太見狀笑得合不攏嘴，怎麽看“張大海”怎麽喜歡，但是再喜歡她老人家也得先把這小子的底細查探清楚，絕不能讓四丫吃了二丫那樣的虧。於是她微微收斂笑意，問道：“好孩子，你家是哪裏的？”

令海洋端坐在馬紮上，笑道：“京城xx區的。”

那是哪張老太太不知道，但是這不重要，她馬上問道：“京城本地人嗎？父母是做什麽的？家裏有其他兄弟姐妹嗎？你學習咋樣？考上永華沒有？”

“是本地人，家裏還有一個哥哥。我學習還可以，和四丫一樣，都考上永華了。”至於父母的工作，令海洋不好直說，只含糊道：“父母都在國家單位工作。”

一個落後地區小鎮上吃公糧的人家都屬於條件不錯的，何況全國最大城市的了。

張老太太一聽心裏樂開花了，她的寶貝四丫若真能嫁進這樣的人家，可不就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一步登天了！

然而沒等張老太太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房東大姨不知想到什麽，面露難色，最後咬咬唇，趴張老太太耳邊嘀咕道：“您別怨我潑冷水，我好歹見過幾分世面，您聽我一句先別高興那麽早。京城雖是國家最大的城市，但是有的城裏人生活條件還不如咱們呢！我有個京城的親戚，我知道那邊人啥樣。”

“啥？”張老太太驚了，看了眼令海洋，說啥也想象不出來京城的人會比他們這地間還要艱苦。

房東大姨接著說：“剛頭我盡顧著高興沒想起來，現在跟您說也不遲。他們那邊寸土寸金，一家人擠在二三十平米鴿子窩似的房子有的是！而且您別聽什麽國家單位好聽，其實一個月拿不了幾個錢，就是工作輕松。您仔細問問這孩子吧！咱們四丫多好的姑娘，要真像我說的那樣，找個樣子活兒，還不如從咱們縣城給她張羅一個知根知底家庭條件好的呢！咱們寧當雞頭不當鳳尾！”

“那、那他咋有車送四丫回來？你剛不還誇他買的東西好嗎？他家要是沒條件，能讓他帶這麽多硬可的東西來？”張老太太還是不願意相信房東大姨的話。

房東大姨無奈道：“車是單位的，又不是他們家的，這能是明啥問題？他買的東西我剛瞄了一眼，除了譚城特產有名的，其他煙酒茶糖我都看不出啥牌子哪產的，能值幾個錢？反倒證實了他家應該就是普通家庭，既是普通家庭也就和我們那親戚家沒兩樣。而且我猜四丫這次突然回來，準是我兄弟妹子不同意她談的這個對象，她鬼主意多，想到把您這當突破口了！”

張老太太被說動了，立馬要急。

房東大姨趕緊道：“您別急，我說的不一定都對，您等咱們把該問的都問清楚明白了，高高興興把人送走，回來也好勸四丫。”

趙玉芬伸脖子聽二人的悄悄話，聞言心中一喜，認定“張大海”是來自京城貧民窟的，自己兒子還有機會，於是幫著出主意道：“大姨說的沒錯，咱們得弄清楚了情況再說。人孩子大老遠送四丫回來，不怕苦不怕累一句抱怨的話沒有，咱們不能冤枉了人家，白白棒打了鴛鴦！你們替我看著小雷，我去對面把老何師傅請過來幫咱看看，他以前是給部隊首長開車的，啥人啥事沒見過？讓他幫咱驗驗，不就知道四丫這位同學到底是金是銀是銅是鐵了嘛？！”

張老太太點點頭，道：“中！你快去！一會四丫回來咱啥也問不成了！”

169真金不怕火煉（2）

趙玉芬一走，氣氛就不大對勁兒了，但是卻更激發了街坊四鄰看熱鬧的興致。

幹坐著不是事，張老太太打算先問些不痛不癢的問題來麻痹“張大海”。

“你一個孩子出這麽遠的門父母放心嗎？”

“有陳叔叔和毛阿姨送我們來，他們還是很放心的。”

“你哥多大了，談對象了嗎？”

“我哥二十了，我不太清楚他有沒有女朋友。”

“那不大，你哥是幹啥的？也上學？”

“不，他自己開公司。”

張老太太和房東大姨對視一眼，心想剛二十就開公司？這個“張大海”挺能吹啊！

“喝水，喝水。”房東大姨親自上陣，擠出個大大的笑臉，親切的道：“你哥開啥公司的？說來聽聽，我們也好長長見識。”小子，有本事你就說，說的多了不信你露不出馬腳來！

“廣告公司，主要負責為企業包裝產品，設計制作宣傳畫和宣傳語。”

這是啥？

說的花裏胡哨，故弄啥玄虛啊。

房東大姨雖然聽不大懂，但不妨礙她做出判斷。

張老太太更是聽的雲山霧罩的，她老人家沒耐心打哈哈，直接問道：“管他黑貓白貓，抓著耗子就是好貓。你哥那公司掙錢不？”

令海洋道：“還行。”

“啥叫還行。”張老太太心說難怪四丫讓這小子糊弄了，他也忒會打太極了，“你就說……就說和四丫姐夫的診所比咋樣吧。”

房東大姨氣的鼻子都歪了，張老太太出口就不高，京城開公司的跟小縣城開診所的比？比啥啊？打針輸液開藥方子？

令海洋忍住笑意，道：“單從規模和效益上講，應該是我哥的公司好一些。不過姐夫從事的是醫療行業，治病救人，對社會的貢獻意義上看更重要。”

這孩子挺會說話啊！而且說話的感覺和四丫非常像。

張老太太的內心松動了。要說當初大丫嫁給鄭輝煌的時候鄭家不僅一窮二白還有個小拖油瓶鄭璀璨，情況和現在的“張大海”簡直沒法比，這不現在小兩口的日子也過起來了嘛。如果四丫真的特別喜歡這小子的話，她也不是非攔著不可……

房東大姨見張老太太不吭聲，她便頂上問個最關鍵的問題，“你們在京城的住房咋樣？”

“還可以。”令海洋喝口茶水，向門口的方向望望。

“啥叫還可以？你們家多大平米？幾個人住一間屋子？”

令海洋道：“五百多平的覆式洋樓，我們一人一個房間，加上兩個保姆和做飯的阿姨，還空個客房出來。”

令海洋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不僅震住了張老太太和房東大姨，還驚得看熱鬧的人手中的西瓜都掉到了地上。誰知他說話大喘氣，後面又繼續霹靂道：“不過，我自己的房子不大，是個六十多平的小公寓。好在公寓的位置不錯，在京城的中心地段，去哪都比較方便。”

院子裏瞬間鴉雀無聲，因為超出這個小縣城老百姓的認知範圍，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判斷令海洋說的是真是假了。

“呵呵。”

一聲冷笑打破安靜的局面，鄭璀璨抱著喜兒從廚房裏走出來，不屑的盯著令海洋。

“我不知道你到底啥來頭，但是也不知道你有啥好吹的，假設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又咋樣，那些都是你父母的勞動成果，和你有啥關系？有本事等你自己掙大錢了再拿出來顯擺！”

“璀璨！”張老太太聞出鄭璀璨的醋味，生怕他和“張大海”一言不和打起來，忙呵斥道：“你咋跟客人說話呢！趕緊抱喜兒一邊玩去，這沒你的事！”

“我不！為了四丫的幸福，我今天必須戳破這小白臉的真面目！”鄭璀璨梗著脖子道：“奶奶，您別讓他的花言巧語糊弄了！您真以為他家像自己吹的那樣有錢？要是真那麽有錢，他幹啥讓四丫大老遠拎著那麽多貨回來賣？！為啥不直接幫忙改善叔嬸他們在京城的住宿條件？為啥不替咱家撐腰，把老張家在小王村的房子要回來！”

令海洋聽了鄭璀璨最後一句話，心中一痛，他對不起四丫，連累了她一家人。這麽多年來世界上對他最好的兩個人一個因他橫死，一個被他誤會恨了許久，他不能再躊躇不前，是時候加快計劃進度了。

鄭璀璨見令海洋沈默，以為他是默認了。剛打算諷刺他幾句再轟他出去，就聽他笑道：“你不要打著為四丫幸福的幌子替自己謀私。你一點都不了解四丫也不尊重四丫，哪來的資格覬覦她。我們之間的事，輪不到你品頭論足。”

“你說啥！”鄭璀璨氣得眼睛瞪得老大，要不是懷裏抱著喜兒，他非沖上去揍他不可！

“哈哈鄭璀璨，咋你小子也打人四丫的主意呢？心夠大的啊！”

“璀璨，咱有理不在聲高。你有話好好說，人家大老遠來的，沖四丫的面子你也不能這樣啊！”

看熱鬧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有向著令海洋的，也有向著鄭璀璨的。

馬上一個胖婦女噗嗤樂了，對令海洋道：“小夥子，你在紙上畫再大的餅有啥用，只能幹看著又不解飽。你別怪璀璨說話難聽，人家起碼幫著照看四丫的家人，你能為四丫做啥？你說人璀璨不了解四丫，他們兩個打小就認識，再不了解也比你了解她呀！你們現在都小，不懂得啥叫成家過日子。這兩人在一起啊，最重要的是把彼此放心上，你對我好我對你好，不是說幾句甜言蜜語就完事的。”

這時趙玉芬帶著老何師傅來了。老何師傅從部隊退伍後上幾年班不上了，在家靠修自行車為生，所以趙玉芬一找一個準。

不等趙玉芬吩咐，老何師傅便大步流星走到禮品盒邊上蹲下身察看，笑道：“糖都那麽回事我就不說了，這煙酒都不咋地，像是假冒偽劣產品。”

眾人嘩然，“張大海”京城闊少的形象瞬間破滅了。

170真金不怕火煉（3）

老何師傅的話沒激怒令海洋，反倒讓張老太太跳了腳。

張老太太承認是她同意趙玉芬去請老何師傅的，但是她沒想到老何師傅就這麽直楞楞把實話說出來了，一點不懂得背人。前有鄭璀璨跟人家吵嚷，後有老何師傅拆臺，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好歹人家大老遠送四丫回來，她咋能眼睜睜看著。

“老何師傅，我謝謝您嘞！人孩子有這份心意，送啥我都高興，您快回去給人上車鏈子吧！我這用不著您！”張老太太彎腰把那提禮品拎起來抱在懷裏，憤憤的看著老何師傅。

“哈呦，這還沒咋著呢，張奶奶先護上了。”

“行啊小夥子，看樣子你過關了。”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調侃張老太太和“張大海”。

老何師傅是讓趙玉芬請來幫忙的，他忙幫了卻挨罵了，不禁對她發起火來，道：“你看看這叫啥事！當時我就說不能……”

“老何！”趙玉芬喝住老何師傅，雙手揪著衣擺，好言道：“我們知道你是好心，回頭我給你送兩瓶啤酒去，走吧走吧，麻煩你跑一趟了。”

“我不稀罕你的啤酒，下回有事你少來找我！”老何師傅沖地上吐口唾沫，氣沖沖擡腿走人。

“這個老何，脾氣太沖。”趙玉芬勉強笑笑，又對看熱鬧的人道：“都幾點了，各位該家去做飯的做飯、吃飯的吃飯吧。”

鄭璀璨見他媽轟人了，便對“張大海”冷笑道：“你拎著假煙假酒登門，咋還想蹭我們家一頓飯是咋地？趁四丫沒回來前緊麻走人，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令海洋眼皮都沒撩，只專心看手中的大茶缸。唯一不同的是他整個人的氣場和之前大不相同，刻意收斂的傲氣全部釋放出來，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善類。

房東大姨沒想到自己就多個心多句嘴惹出這麽多麻煩來，她心上過意不去，忙打圓場道：“好了璀璨，你都多大了咋還跟孩子似的脾氣說來就來。別跟著添亂了，你的想法張奶奶知道了，現在家裏有客人，你的事兒回頭再說。”說完給鄭璀璨使個眼色。

趙玉芬也跟著息事寧人道：“璀璨，你大姨說的沒錯。你進屋去吧，一會四丫回來看見你這麽著對大海該不高興了。”

鄭璀璨本來要走，但聽了趙玉芬的話反倒醋意大發，怒道：“不會的，如果四丫知道他拿假煙假酒糊弄咱們，肯定後悔認識這種人。我不走，要走也是讓張大海走，回頭我跟四丫解釋清楚就成了！”

張老太太看鄭璀璨這樣咄咄逼人，既覺得對不住“張大海”，又擔心“張大海”和四丫是同學，怕他回京城後給四丫穿小鞋。她老人家再顧不上別的，對著鄭璀璨怒道：“鄭璀璨！你轟人家幹啥？！我實話告訴你，就算你轟走了張大海，我也不會答應你和四丫的親事！”

此話一出，鄭璀璨登時蒙了。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張老太太，想平日裏他對她老人家比親孫子都不差什麽，沒想到她因為個外人竟然說出這種話。

趙玉芬深吸一口氣，對張老太太笑道：“您說的是氣話吧？啊？您說的是氣話吧？”

張老太太頹然坐回椅子上，低下頭沈默一會，道：“不是。我知道你們娘倆想親上加親，可這門親事……這門親事不合適，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趙玉芬眼淚圍著眼圈打轉，道：“咋不合適您說給我聽聽，我們璀璨哪不好，我讓他改。”

張老太太道：“哪都不合適，沒法改。你也看見了，四丫帶回來了男同學，她自己有中意的人。”

鄭璀璨像是被人兜頭打記悶棍，顯些站不住。趙玉芬見兒子這樣更加心疼，走過去把喜兒抱在懷裏，用自己的身子撐著兒子當依靠。

一直不吭聲的令海洋放下大茶缸，起身站到張老太太身邊，彎下腰輕輕拍拍她老人家的背，憂心道：“奶奶，您別為我和四丫的事著急，身體重要。”

房東大姨看到這一幕，心道“張大海”這小子甭管是不是京城闊少了，肯定不是個好惹的，這點上倒和四丫挺般配。

趙玉芬被令海洋的舉動激怒了，平日裏對張老太太的不滿一下放大，她終於爆發了，哭訴道：“老太太，您的心就是石頭做的，我們璀璨這幾年裏對您的好，也該把您的心捂熱乎了！他從小到大，還沒給我當媽的倒過尿桶就先給您倒了，還沒給我捏過肩膀捶過腿就先給您捶了，沒吃過我的碗底子就時不時的打撒您的剩飯，您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我們璀璨對您咋樣！比您幾個親孫女兒都強吧！您咋能說出這樣的話傷孩子的心呢？！”

“是我老糊塗不會說話，我也念孩子的好，可要讓我答應璀璨和四丫的親事，我是絕不可能答應的。就算四丫樂意，我也不不答應！”張老太太咋會不念鄭璀璨的好，她甚至尋思過把三丫說給他，可沒想到他心太大，竟然惦記的是四丫。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對不住鄭璀璨了。

趙玉芬聞言氣極，“您這話啥意思？我們璀璨除了模樣，哪點配不上四丫了？咱兩家啥條件您心裏有數，就算您擔心將來璀璨沒大出息，他哥也不會不管他們小兩口，況且我們璀璨也考上高中了，您還有啥好怕的。再不濟，將來家裏先緊著他們小兩口置房子！”她見張老太太無動於衷，咬咬牙決定今天惡人做到底了。她對張大海道：“大海，好孩子，你剛剛說你了解四丫？”

令海洋點點頭，一臉冷漠。

趙玉芬道：“那你了解的全面嗎？知道四丫家發生過啥事嗎？”

“趙玉芬！你要幹啥！”張老太太猛的擡起頭，慌張的看向她。她要是把老張家當年的事抖落出來，四丫別說在京城了，就連在他們縣城都難找婆家了。

令海洋眼中寒光一閃而過，淡淡笑道：“阿姨，我們屋裏說話。”

171定心丸不好吃

張老太太緊攥著“張大海”的胳膊不放人，蒼老的眼睛裏盡是哀求。

“大海，奶奶求你，你別去。璀璨他娘就是想整散了你和四丫。”

趙玉芬笑道：“咋，老太太您是逼我在院子裏跟大夥都說說當年的事嗎？”

“趙玉芬！”張老太太見說不動趙玉芬，轉而向鄭璀璨道：“璀璨，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媽毀了四丫啊，你快勸勸你媽啊！”

鄭璀璨眼中有了掙紮之色，然而只是稍縱即逝，他掃視一圈院子裏的人，最終選擇沈默。

房東大姨只知道個大概，尋思老張家是讓人算計轟出小王村的，四丫找個京城的對象誰還回那個破地方，這能礙著啥？再說那都是大人的事跟孩子沒關系張老太太還有啥好擔心的？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剛捅了大漏子的房東大姨不敢輕易發言了。

令海洋握住張老太太的手輕輕掰開，低聲安撫道：“奶奶您放心，我這輩子非四丫不娶。無論發生什麽，只要她的軀殼裏靈魂不變，我就不可能改變心意。但是我要知道過去她到底經歷了什麽，我有這個權力。”

張老太太想了想，最後咬咬牙，道：“大海，你低點兒頭。”

令海洋乖覺的把耳朵湊過去，只聽她老人家帶著哭腔道：“啥魂啊鬼的，我不聽那些個沒用的。你只答應我，不論你聽到啥，絕對不能對外宣揚出去！你要發誓替四丫保密。”

“嗯，我發誓。”

令海洋說完便隨著趙玉芬進了小屋，張老太太的心也跟著緊繃起來。

“老太太，對不住。您瞧要不是我多事兒，咋會整出這麽多閑的淡的來。”房東大姨看張老太太臉色不對，比之前二丫和陳建剛分手的事時難看的多，她想走不敢走，也不忍心就這麽走了。

鄭璀璨這時候開始往外轟人，道：“看啥看，有啥好看的！都各回各家吧！”

街坊四鄰陸續離開了，鄭璀璨端著大茶缸走到張老太太跟前，道：“奶奶，喝點水吧。”

張老太太冷哼一聲，並不領情。

鄭璀璨放下大茶缸拿起扇子替張老太太扇風，也不說話了。

房東大姨嘆一口氣跟著陪坐，心說就沖鄭璀璨遇到大事就犯糊塗的樣兒，難怪張老太太不樂意把四丫許給他。

鄭大夫診所的小屋現已成張老太太、趙玉芬和二丫的臥房。

屋子裏布置的幹凈整齊，只是東西太多，總給人一種無處下腳的感覺。

趙玉芬率先坐到炕上，見“張大海”站在屋子中央，道：“大海，你坐。”

“不了，您長話短說，一會四丫回來就不好了。”令海洋神情倨傲站在原地，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趙玉芬把這份輕蔑理解到四丫身上，心想大城市的小夥子都是說的比唱的好聽，等到動真格的時候立馬就現了原形。這才知道四丫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就這個態度，搞得她都不想跟他說了。可是不說又不行，事已至此她不說反而讓人懷疑她是無中生有，只能對不住四丫了，大不了將來她多疼疼這個小兒媳婦。

“你知道四丫是哪裏人嗎？她不是縣城的姑娘，這裏的房子是我們租的。老張家惹了大事，得罪了人讓人家給轟出來了。四丫她爸不僅好賭還好色，把人家的新媳婦給……給欺負了。”趙玉芬見令海洋無動於衷，不知他聽進去沒有，生怕他不在乎四丫爹媽的幹了啥，於是只好把那件對四丫最要緊的事抖落出來，道：“這還不算啥，最要命的是賭場的人上老張家討賭債的時候，把四丫帶走了。這一帶就帶走好些日子，四丫那時雖才十四歲，可也出落的很漂亮了，十裏八村就找不出比她好看的了。你想啊，在賭場幹活的哪個是好人，兩個男人能放過四丫這麽難得一見的漂亮丫頭嗎？後來四丫不知用了啥招脫險了，楞是在她家投奔親戚的半路上找到了家裏人。這中間發生啥她家人一直不敢問她，生怕刺激到她。孩子，姨這麽說你能聽懂不？曉得其中利害不？”

令海洋的拳攥緊了松開，松開了又攥緊，極力壓制自己的戾氣。他不能沖動，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四丫受過的折磨，他要這些人加倍奉還。

趙玉芬要不是註意令海洋手上的動作，還當他壓根沒聽她說話呢。

能聽進去就好，看他的反應顯然非常在意四丫是否是清白的。想想這世上哪個男人不在乎女人的清白，當初要不是家裏實在窮得沒招，她也不會讓輝煌……

然而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趙玉芬站起身去拉令海洋的手，道：“好孩子，你是京城來的，自然要比我們璀璨強上百倍，長得又這麽好看，肯定招女孩子喜歡，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四丫她不是清白的身子，你娶了她早晚會後悔。如果你父母知道她的情況，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姨是過來人，說的都是大實話，你……”

“你知道四丫一家在小王村時候，曾經有個外搬戶借住在她家對門嗎？”令海洋甩開趙玉芬的手，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趙玉芬楞住，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啥？你咋想起來那戶人家了？四丫和你說的？還是你們、你們兩家認識？”她想起張老太太還曾和她抱怨過住對面那家人大有來頭，老張家和他們關系走的很近，可當時他們卻見死不救。

令海洋繼續問：“那麽你知道那家外搬戶的主人是誰嗎？”

“應該是姓令，叫令海洋小男孩。我聽說他們隨行的大人都是那小男孩的老師保姆啥的。你打聽他幹啥？”趙玉芬越說越覺得心慌，聲音也越小。

令海洋笑了，笑容帶著森森寒意，道：“我不是打聽，只是擔心你不認識我，難免要費些口舌。呵呵，我就是令海洋。”

“啥？！”趙玉芬嚇得後退一步。

“謝謝你告訴我四丫的事，也請你管好自己的嘴，否則……”令海洋擡起手，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依次在趙玉芬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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